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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五十八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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庫洛洛嚴肅地慢慢結印,十二個手印結完後,插入墻壁的小麥穗發出金光,打開了一扇門,旅團成員們露出讚嘆的表情依次走進了門裏。

殷姝跟在庫洛洛身邊率先進門,她很少會這樣直接地把真正的心思擺在表情上,但這一次破例了。

她在庫洛洛結印的短短時間裏回顧了一遍自己在“川之國”世界裏的記憶,聯系這個墓地裏到處都是的“麥穗”的意象,她突然就有了一種不妙的預感。

進入了這個由麥穗打開的門後,前路豁然開朗,狹窄的甬道變成了能夠容下數十人並行的大道,石壁也不再是簡潔古拙的風格,反而充滿了華麗誇張的浮雕。

墻角壁沿裏,都細密地雕上了形態各異的麥穗與樹木,一片繁榮蓁莽的景象。

浮雕的風格十分原始,應該是按敘事的順序排列,庫洛洛讓旅團成員們將手電的燈光集中到一起,剛好能照亮一副浮雕壁畫。

雲朵沒有聽庫洛洛的話,隨意地亂揮著自己的手電。

大部分的壁畫似乎都在刻畫一個高貴的女性。

她穿著長裙,雙手持著累累的稻穗,身邊是廣袤的田野與跪拜她的人群。

這個女人被刻畫浮雕的人特意用金色描出了輪廓,壁畫其餘的地方顏料全部剝落,只留下仍然附著在女人身邊的鎏金。

這應該就是女神墓那個“女神”的由來了。墓主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這個浮雕上被跪拜的女人。

幻影旅團照亮了一幅幅壁畫,每一副中都有這個女神,女神似乎有一個姐妹,因為有幾副壁畫裏女神身邊還站在一個長角的長發女人,她們將手握在一起,十分親密的樣子,而那個長角的女人被鎏銀描邊,和金色的女神站在一起仿佛日月降臨。

女神身邊常常出現一顆巨大的樹,她就站在樹幹中心,樹根部分對應著無數手持長矛兵器的士兵。

……

“等一下,照著這一張壁畫。”庫洛洛突然把手電的光束調轉,對準了雲朵玩鬧一般閃過的一副壁畫,旅團眾人也調轉光線。

這一副壁畫裏,雕刻著兩個女人,但浮雕裏卻沒有被金銀描邊的人。

“這一副裏沒有那個女神?”派克問。

瑪奇把手電轉向下一幅:“在這裏。”

眾人再次調轉手電,照亮了旁邊的幾副浮雕:那兩個女人站在巨樹下,樹上有一個描銀的果子,樹幹則被描金。

接下來的浮雕裏,一個女人吃掉了銀色的果子,變成了被描銀的長角長發女神,另一個女人站在樹木中心,變成了鎏金的女神。

“……她們的神力來自這一顆樹嗎。”庫洛洛道,“得到了神樹的力量,成為了人類的神靈。”

“看起來是這樣沒錯了,不過她們應該死了……這個墓穴裏至少葬了一位女神。”俠客沈吟。

黑暗遮掩了雲朵的表情,起碼這一刻庫洛洛沒發現她的異常。

殷姝想,她大概明白自己來到什麽地方了。

這個墓穴是“谷穗流金”的墓穴。

那個她在未來、或者說過去的又一個身份,輝夜姬的姐姐,掌執豐收富饒的流金姬女神“谷穗流金”。

那個描金邊的就是“谷穗流金”,描銀邊的是輝夜姬。

這個墓穴的年代能追溯到“川之國”世界上古的時候,可它偏偏卻出現在“流星街”的世界裏。

壁畫的畫面繼續變化,銀色長角的女神身邊出現了兩個孩子,而金色的女神則雙手抱著稻穗,仍然孤單一人。

那兩個孩子一人用鎏銀描出了雙眼,一人則用鎏銀描出了輪廓。

俠客道:“這是銀色女神的孩子嗎?金色的女神沒有後代……女神從神樹上得到的力量還能遺傳?”

“這一座墓穴可能是母系社會時代的產物。”庫洛洛推斷。

旅團眾人繼續向前,不知道是誰觸碰到了機關,或者這個巨墓本來就是這樣安排的。在突然間,一片耀眼的金光從地面上爆發而出。

金光照亮了整個巨大的通道,走廊壁上的壁畫反射出金銀交錯的熠熠光輝,浮雕上的女神仿佛活過來了,她們的衣裙似乎都在金光裏翻飛飄動。

地上的金光來自描繪成無數谷穗圖案的線條,旅團眾人這才發現腳下原本雜亂的紋路竟然是無數飽滿的谷穗。

金色的光芒在地面上一路延伸,明明滅滅仿佛秋日成熟的、在微風下拂動的稻海。

派克恍惚間仿佛聞到了那屬於稻谷成熟的豐收的味道,然後她似乎聽到身邊的富蘭克林大吼了一聲“這是幻覺”。

接下來她腳底的麥穗仿佛活過來了一般,從地面上鉆出來,從平面的紋路變成了圍繞著她的、真實的秋日碩果。

旅團周圍的人都消失了,稻田裏只剩下派克一個人。

派克迅速冷靜了下來,她不是沒有遇到過念能力有幻術效果的敵人,對付這樣的困境她有經驗,首要做到的,就是冷靜,唯有這樣才能夠找到幻境的出口或者破解之道。

幻境異常真實,這片金色的稻田散發著富饒的芬芳,風聲、鳥鳴聲從空中傳來,遠處還有孩童的笑鬧聲音。

一群披著麻衣的孩童笑鬧著跑過來,他們面色紅潤,健康而快樂。

派克聽著他們的歡呼,哪怕她聽不懂他們的語言,也能夠領會到他們的興奮。

派克隨著孩子們奔跑的方向轉身,看到了收割著稻谷的、懷抱著累累稻穗的人群。不論男女,他們也光著腳,穿著麻衣,人人臉上帶著滿足。

那種淳樸的滿足撲面而來。

隨後,人群突然分開,人們像大風刮過的稻谷一樣齊刷刷跪下。他們的跪拜完全出自感激、傾慕與崇敬,沒有一絲勉強。

派克想她大概能夠理解這些人民的感受,因為她看到了他們跪拜的女神。

一個銀發白衣的女神當先而來,她發上生白角,面上有三眼,一目位於額間,雙瞳為銀白,額間一目血紅。她就像是天邊最皎潔高貴的月亮落到人間。

隨後她轉過身,握住了另一個令人倍感親切的女神的手。

派克屏住了呼吸。

另外一個女神,面含微笑,慈和地仿佛孕育萬物的雨露。但是不像那些無根的雨露,她又會讓人想到厚重威嚴的廣袤土地,她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於身前的銀色女神,那是比母親的愛撫還讓人依賴的溫柔,比父親的守護更讓人放松的安寧。

只要看到她就能明白,是什麽讓這些人們如此崇敬,又是什麽讓這些人們平安滿足。

她雙手同樣抱著谷穗,款款而來,棕栗色的長發像秋日和煦的陽光,在金色的谷穗式裝飾下柔軟地垂墜。

飄逸的裙擺散開,露出她繪著耀眼金色紋飾的一雙長腿。

派克終於能夠回神了,她突然反應過來:這個金色的女神之所以讓她感受到親切,不只是因為她溫和可親的面容,而是因為——除去了不同的瞳色、迥異的神情和天真的稚氣後,這個女神,長得幾乎和雲朵一模一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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殷姝在地面上出現金光的一瞬間,就立刻警惕起來,然而她發現這些金光似乎並不能對她造成任何傷害。

在富蘭克林大吼一聲“這是幻覺”後,包括庫洛洛,所有旅團的人都不動了。他們的表情各異,殷姝一看就明白他們這是陷入了幻境。

她重點關註了一下庫洛洛,圍著他轉了幾圈,庫洛洛現在比她高多了,她需要擡頭才能夠看清楚他的表情。

庫洛洛臉上是最常見的面無表情,似乎和他往常沒有什麽不同的樣子,但他的雙眼卻似乎望著遠方。

不過這個幻境並沒有傷害人的效果。

殷姝結合庫洛洛給她的情報和眼下的情形,推測那幾個誤入內層的獵人不是死於幻境的,他們應該是在沈溺於幻境裏時被別的東西偷襲了。

而那個逃出去的獵人,應該是同樣沈溺於幻境,但在最後才掙脫出來,雖然還是不幸死去,但他好歹能夠狼狽地跑出了這個地方。

殷姝在庫洛洛身邊留下了【桀驁】,【桀驁:忠誠又暴戾的守護者隱匿在神秘的雪域地宮之中,驅逐那些心懷不軌的來訪者。】

【桀驁】是有守護作用的前景,只能夠守留在固定的地點,對停留在原地的守護對象有著守護加成,對入侵者有驅趕的作用。

兩只灰色的巨狼應聲出現,伏在庫洛洛身邊,一起溫和地望著殷姝。只要來犯的東西沒有強過殷姝兩倍,那麽就不能夠傷害庫洛洛

殷姝處理完庫洛洛後,順著金色谷穗大道繼續往前走,她已經確定了這個墓穴是屬於“谷穗流金”的墓穴了,但是她要搞明白為什麽本該在另一個世界的墓穴會跨過世界,來到這裏。

是未來自己的手筆,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,假如不是她自己的所為,那麽這會不會成為幹擾她的意外?

殷姝獨自順著大道往前,金色的谷穗之路邊,壁畫浮雕不斷變化。

大概也能夠看明白它們在講述著什麽。

金色的女神不斷地制造出保護人們的武器,治理養育著一片片土地,而銀色的女神則斬殺了來犯的兇獸,降服合並了一個個部落。

人間的戰亂平息了,人們在銀色女神的守護下,金色女神的治理下,過上了富足美好的生活。

這對亂世的人們來說,實在是太過美好的景象,宛如美夢。

然而不論是多麽美好的夢境,最終還是會醒來。

壁畫到後半段像是突然爆發了,瘋狂地使用金色與銀色的鎏紋,渲染出了無比悲壯的畫面,金色的女神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,一日比一日虛弱,銀色的女神也因此越來越瘋狂,越來越暴躁。

終於有一天,金色的女神像落下天空的太陽一般,隕落了。

最後一幅壁畫裏,只有銀色的女神在高空大張雙手,她仿佛新的天穹,她的額頭間被刻下了一輪太陽,這個太陽所照射之處,人們紛紛五體投地,成為女神的祭品。

壁畫到這裏戛然而止,金色的谷穗之路也到了盡頭,殷姝從壁畫上浮雕移開目光,看到了一副純金鎏銀的巨大棺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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